Tuesday, September 26, 2006

好当不当

离开吧,离开吧,众人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我在荆棘中跋涉,让脚步声盖过咒语般的念叨声,径直往前走。偶一回头,景观尽是众人的唏嘘与不舍。有那么一刻,我瞥见他们手中紧握的线头......

对我的家人来说,我当上记者,是家里一个不小的悲剧。我是那种小时了了的物种,从小就在众人的赞叹声中长大。纵然长大后应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预言,众人的印象还是停留在我的“辉煌时代”。大家以为,我长大后会成为医生、律师,再不然就科学家、教授,怎么也想不到我会“不济”到会去当记者跑新闻。

决定闯关时,养育我的伯伯问了又问:“当记者好吗?”爸爸不停说着别人家的故事,说别人的女儿如何如何“本事”。左邻右舍和亲戚听了,也都说:“世道不好,就先做做,骑牛找马吧。”一阵阵心碎的声音,几乎撕裂我的记者梦。

望女成凤的梦想破灭以后,伯伯给我的,不是叹息声和埋怨声,而是掌声和鼓励。《东方日报》是我的第一个雇主,家乡无人代理《东方日报》,伯伯于是逮住每周我文章刊出的那一天搭巴士到半小时外的小镇买一份《东方日报》,珍藏我的作品,朋友到访时骄傲地展示一番。

我如斯感动,也如斯惭愧。既然文章见报让家人引以为豪,为何这选择始终无法让他们释怀?要到何时,我们才终于建立起新闻从业员的声誉地位,让爱我们的人不必产生这种“自豪而又惋惜”的矛盾心理?

人是自私的,人们知道新闻担当上传下达的重任,该由文笔、思考能力、批判能力俱佳的人撰写,可是当符合资格的人恰恰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就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投身新闻界了。

谁不想自己所爱的人好?新闻界乌烟瘴气,记者前(钱)途茫茫,因此,眼见自己所爱的人投身其中,“想要拉他一把”的念头,自自然然地产生。局内人身处荆棘,背后尚且还有众人热情的召唤,该当如何奋力向前?

纵然我是背负抱负而来的,有时竟也迷茫了.....

Thursday, September 21, 2006

就等时间慢慢流过














等待时间流过。在阳光普照的广场上,书写。一个黑人走过来问,“嗨,你是日本人吗?”,摇头,“你忙吗?”是,忙。忙着等待时间流过。

电车走过,人,走过。风吹得树叶沙沙直叫。阳光抵消了一些寒意,端坐长椅的热带动物还是觉得冷,手指靠书写的动作驱寒。

背后一个叫阿力西的西装男人,歪着45度的头,呆成一座塑像,鸽子在他脚边觅食、扑翼。广场边的火车总站,像巨型摆设甚于公共交通设施。

人们说赫尔辛基是座沉闷的城市,人和建筑物都过于整齐朴素。这里确是冰冷冰冷的,就算好几个国际会议几乎同时间在这里举行,街道并没有因此而热闹起来。张扬的布条、宣传的口号、突兀的设置,皆觅不着落脚的地方。

建筑物里外的人,似乎都安逸宁定得找不到非激烈不可的理由。在这个平静的海岸城市,一切干扰平静的举动在发作之前似乎都不由得自惭形愧,暗自留守边疆。海风轻吹的港口边,只有跟蓝天和白云同色的芬兰国旗,静静飘摇,轻轻爱抚每个受蓝天和白云眷顾的人。

坐在海边的石礅上,看船开过、人走过,听海风吹过,等待时间慢慢流过;
坐在火车站边的广场上,看鸽子飞过、人走过,听轻风吹过,等待时间慢慢流过;
走在通往教堂的街道上,看路人溜狗、脚车行过,听车声飘过,等待时间慢慢流过。

等待时间慢慢流过,我游玩赫尔辛基的方式。

Wednesday, September 20, 2006

消失

你道别的方式如此荒谬
人和面纸都停不住笑。
过度的笑声引发脑震荡
醒来后竟想不起
做过的梦,
是一场美梦,还是一场恶梦。
也许我只是,只是不小心走入电影院
看了一场Michael Haneke的电影。
是吗,Michael?

Thursday, September 14, 2006
















如果我住在赫尔辛基,我一定每天为吃而烦了。我爱吃鱼,第一次在码头边的市集吃到三文鱼和煎炸小鱼,开心得对着碟子直笑。可是,想不到幸福出发点也竟是幸福的终结点,吃了半盘十欧元的鱼儿之后,我开始厌恶赫尔辛基的鱼,还有吃后残余在嘴边的腥味。

那之后的鱼餐,都是恶梦的开始。可是,这个靠海小城鱼踪处处,怎么躲也躲不开。麦兜和他妈妈吃了半年同一只圣诞火鸡后说,火鸡的美味,在于吃之前和入口第一块之间,赫尔辛基的鱼们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有的人为生活而吃,有的人为吃而活。吃,是我族类享乐的方式。在芬兰被鱼刺伤以后,我是多么庆幸自己生活在亚洲。

我和室友婷都爱吃。六年前遇见她时,我是一个“净音”食客,吃东西无声无息,结果被她破口大骂:“这样吃哪里好吃的,要吃出声音才好吃的嘛!”

细细簌簌声和赞叹声,是她和美食相遇时必奏的配乐。在她努力的调教加上长期“耳濡目染”之下,我入伍成为她乐队的一员,也开始“传教”:“这样吃哪里好吃的,吃出声音才会好吃嘛!”

曾经在一家公司工作时遇到同好,天天兜城找吃,身材和身家都抛诸脑后。后来她“误听”健康营养学者之言,从极端杂食主义者顷刻转换身份成极端素食主义者,让我在一段时间心情低沉得怀疑自己罹患忧郁症。

在美食面前还有诸多教条,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后来我这位朋友回复了原有的身份,以“折衷方案”面对美食与健康。我们偶尔嚷嚷“我已经对食物彻底失望”,转头又坠入茫茫食海,荡漾,浮沉。

Tuesday, September 05, 2006

见鬼

今年六月之前,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赫尔辛基。现在我在这里。我和C遇见了一只红红红红的鬼,不管你们相不相信。

的士司机,你好!

每一个市民,都是一座城市的窗口。我喜欢从的士司机身上打量一座城。

五颜六色的的士,让人眼花缭乱。你从来不知道你坐上什么样的的士、遇见什么样的的士司机,直到你坐了进去。

那一天回到吉隆坡时碰巧是下班时间,想要立即逃离平生最厌恶的富都车站,于是匆匆坐上了一辆候客的的士。的士司机用马来话开价“三五”,我回问“噢,就是上车价三五吗”他点点头,召了我们上车。

的士开了一小段路程,瞥见的士表仍旧熄着,问司机,他说,“不是一早说好三十五块吗”,我的天,原来他的“三五”就是三十五元。不管是沟通失误还是存心欺骗,三十五元对于这么一段路程而言,无疑是过分需索,也正因为明知不可能,所以当他说“三五”的时候,我未及时将它解读为“三十五元”。

吉隆坡的的士司机就有这么坏,我认定了。可是那天,我遇上了他—一个鼻子扁扁头发卷卷活像非洲黑人的中年印度司机。

“新车哪,好漂亮!”我喜欢他的车和人干干净净的,一上车就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自豪地笑说:“是呀,我们要给顾客好一点的服务。”他载着我上班,东拉西扯地跟我说起他的故事,说他工作的厂搬到外地去了,所以转行当的士司机。

那一天阳光很好我们看来心情都很好,他问我吃了早餐吗,我说还没,匆匆赶着上班哪有时间吃早餐。他说,怎能不吃早餐呀,要吃要吃。

下车时他竟然还记得早餐的事,对我招招手说:“快去吃早餐啦!”正准备关门我一时愣住了,谁这么关心过我有没有吃早餐?

门,关上了。我准备多开一些窗口,好好打量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