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29, 2007

死掉了啦



死掉了。你看它,活着的时候意气风发,死的时候垂头丧气。

仙人掌的死因就跟爱情的消失的原因一样没法说的,也许是我没有喂水,也许是喂太多水了,也许它原来就长在不适合它生长的土壤,也许原因是1+2、2+3、3+1...... 重重叠叠糊糊涂涂。

上一阵子我还以为它只是瘦了一点精神差一点,喝多一点水又会胖起来了,岂知它竟说死就死。

死了,就等于说,你想救也救不回了。就等于说,随着时间飘逝,它会渐渐从你的记忆中消失。就等于说,它的位置将要被新的仙人掌取代。死了,就真的死了。

热,热死了

“全球持续暖化,不出100年,90%人口灭亡”,报纸副刊的封面标题触目惊心。“美国环境科学家洛夫洛克警告,全球暖化速度太快,到了下个世纪,全球仅有不到10%的人能幸存。……现今全球65亿人口届时可能只有5亿人能存活。”报纸说。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大部份马来西亚华人阅读了上面一段文字,第一个念头是“没事没事,60亿人死光,还有5亿人生存下来,我应该是5亿人当中的其中一个”。过去,在关乎自己家国的问题上,这一个特殊的群体就一直奉行着“事不关己,己不关心”、“明哲保身”的态度;听起来就很遥远的全球暖化课题,你怎能期待有人认真看待?

鄙夷的想法,我也有。阅读了报纸的警句之后,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我会是5亿人当中的其中一个吗”?我庆幸,我的反应是个问句。有疑问,就有寻找答案的尝试。我的问题,是一个超越人类认知范围的问题,自然没有确切的答案。于是,我知道,我越怕死,就越没有条件置身度外。

我也问我自己,居住在一个死了60亿人的地球,你要吗?我没法想象自己生活在一颗装满泪水的星球上,贪婪固执的政客也许可以。

地球垂危了,森林伐木活动依旧没有节制地进行、工厂仍旧排放大量二氧化碳废气、大国仍旧没有签署降低温室气体排放量的《京都协议》,难道真的要全球人类因气温上升同归于尽?

在我快要被热死的一刻,我一定用最后第二口气向环保人士致敬,然后用最后一口气笑人类活该。

晚唐的圣诞






星期日的早上,我在手机短讯的讯号声中醒来。朋友的电话和新闻短讯一直传来外间动荡的讯息,而我的伯伯,他今天要到城里来。

我领着伯伯走入商场。圣诞树渲染着圣诞气氛,商场中央摆设着大大的大头兵,整个商场弥漫着浓浓的圣诞气氛。欢乐像铃铛,在每个人的脸上摇晃。我领着伯伯走到大头兵前,咳嚓咳嚓,伯伯和大头兵拍了张可爱的合照。伯伯笑了,露出七零八落的牙床。

商场之外,道理没法说了,律师一个接一个被扣上手铐送上警车。手机短讯讯号响起,又响起,动荡的气息一直透过手机传来,远在砂拉越诗巫的同事没停地拨电回到半岛,打听社会的变奏。人在他处,可心,都飞回了前线。

像是一列火车轰隆隆辗过,心在忐忑跳动。可眼前事物平静依旧,伯伯脸上笑容依旧,商场里,依旧是Christmas in the air。

次日回到公司上班跟同事说起。一个同事笑着吟了一句诗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 哦,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杜牧的诗。

也许是过度的伤感令我丧失了幽默的能力,我没笑。仿佛回到了唐朝末年,国运逐日衰败,可秦淮河边,人呀歌乐依旧。此情此景,叫河边吟诗的杜牧,怎能笑得出来?

Tuesday, December 25, 2007

神气平安夜

昨晚跟着糖男和溪林赶了两个教堂,过了一个很特别的平安夜。我夹在基督教徒中间鱼目混珠,跟着大家唱圣歌。开始唱时有点别扭,唱着唱着,就渐渐唱走了别扭的感觉。从来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事物,可是,在孟沙教堂看见糖男一边唱歌一边张开双手迎接上帝/向上帝投降的背影,我就想,也许真有一个我看不见的造物者也不一定。在Silent Night的歌声中,我走向象征耶稣诞生的襁褓中,懵懂地跟着大家把三条彩带放到篮子中。走回座位时,我跟糖男和溪林说,我好像看到他。许是气氛迅速酿制了幻想,把彩带放到篮子中的那一刻,我眼中竟有泪。

Saturday, December 15, 2007

等一片煎南瓜糕

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我跟其他小孩一样,总是无所事事的。在无数个无所事事的日子中的其中一个无所事事的日子,我在阿娟家里呆着。阿娟家后是梅虾姐的家,两间屋子隔着一条沟渠。那一天煎南瓜糕的香味一直从梅虾姐的厨房传来,于是我等着。我吃过一次煎南瓜糕,我知道煎南瓜糕有我喜欢的味道。

“来,拿。”梅虾姐叫了。我和阿娟兴奋地走到沟渠边。梅虾姐用锅铲铲了几块煎南瓜糕给我们。煎南瓜糕就快手到擒来,唾液在口中翻滚。好没来由,煎南瓜糕竟被锅铲送到沟渠去了。“啊哟”,金光闪闪的煎南瓜糕没进到肚子里,梅虾姐、阿娟和我撕心裂肺。

没有吃到煎南瓜糕的失落感伴随我长大。事情发生后,我以为我很快就会遇上第二片煎南瓜糕,可是机会一直没有出现。自小患血癌的阿娟在10年前戴安娜王妃去世前一天过世,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后来吃到了煎南瓜糕没有。

阿娟教过我做煎面粉糕,把面粉、水、糖搅到半凝固状,一汤匙一汤匙放到锅头里油煎就是了。听说煎南瓜糕作法相似,只需在面粉、水、糖中加入南瓜肉。因此我想她一定能做煎南瓜糕,也一定吃到了煎南瓜糕。

我去了许多阿娟没有机会去的地方、做了许多阿娟没有机会做的事,可是那又如何?有些人生命很长,可他没有机会吃第二片煎南瓜糕;有些人生命很短,可是他吃到很多煎南瓜糕。

只要找到自己喜欢的味道,生命岂在乎长短?

柬埔寨的嘟嘟车司机

我没有购买翻版书的习惯,也不曾有意识地掏钱购买过翻版书,可是在离开吴哥之前,我从一名兜售翻版书的柬埔寨人手中买下了一本翻版书。

他在一个佛殿的院子里兜售翻版英文书,主要还是介绍吴哥的书籍和一些旅游书。他拿着Michael Freeman和Claude Jacques合著的《古吴哥》来到我面前,苦苦哀求我用八美元买下。我没有购买翻版书的盘算,最后以五美元从他手中接过《古吴哥》,主要还是因为想尽快逃离那一串“帮我买,帮我买”的苦求声。

《古吴哥》这本图文并茂的书,嘟嘟车司机汤米也有一本。这本书他一直藏在嘟嘟车前座下的藏物箱中,在等待乘客游玩景点时取出阅读。他说,他载游客来玩,肯定要读一读书,了解一下吴哥窟。

汤米的《古吴哥》一定是翻版的。27.95美元的正版价格,是一般柬埔寨人月薪的三分之一,在我这个马来西亚的穷蛋而言也是一个叹息价,因此,汤米的《古吴哥》,是翻版书无疑。

汤米来自柬埔寨首都金边,说得一口相当流利的英语,他说是在学校和补习班学的,我想讨生活才是他英语进步的原因。坐在汤米的嘟嘟车上,看着他迎风开车的背部,我总是在想,跟我同龄的汤米,他有什么愿望想要追求呢?旅游景点周边一个个牙尖嘴利缠着旅客兜售物品的小孩,他们又有什么人生愿望呢?

汤米在想着下一单包租生意什么时候到来,小孩们无时无刻都在忙着做生意,愿望这回事,好像是闲游的旅客才有时间作的瞎想。

Wednesday, December 12, 2007

当文明与野蛮碰撞

我的感觉是,20年前下葬的茅草行动,在12月11日这一天,还魂了。

我听同事说,12月9日年轻律师云大舜奋力抵挡警员拆布条失败后,坐在楼梯上喘气,然后突然高喊,“拿吧,想拿就拿吧,全都拿去吧!”(Ambil lah, nak ambil ambil lah! Ambil semua lah!)

失望高喊之后,云大舜立即被警方的逮捕,次日被控“阻差办公”罪名。有什么要紧?捉吧,想捉就捉吧,全都捉去吧,我是讲道理的人,你是蛮不讲理的野蛮人,你要蛮来我没辙,我是鱼肉,你是屠刀,你要下刀我只能任你宰割。

说道理的人碰上荒蛮人,只能如此而已。屠刀下坠时,最镇静的鱼肉也只能像12月11日被捕的黄进发一般,用一曲国歌继续说道理,如此而已。

切片享用鱼肉之后,野蛮的屠刀还硬着嘴皮说,“犯法的人就必须被受到法律制裁”。呃,够了,真的够了,自己目无法纪贪赃枉法还能说出这话,你到底恶心不恶心?

Wednesday, December 05, 2007

吴哥奇遇

我在黄昏时分到达。金黄色的吴哥窟在眼前掠过。我想哭,我跟坐在身边的小雨说。从12世纪起就一直存在着的建筑物,现在就在我的眼前。单单思及岁月流经的痕迹,就足以触动人心。

嘟嘟车没有把我们送到金黄色的吴哥窟面前,倒是把我们载到巴肯山下。我们在山林中挨着上下山的人群登山,从日暮走到天黑。踏上巴肯山上的古神殿时,只捉住了2007年11月20日的最后一线光。

之后的两天我们都没再遇到金黄色的黄昏,或是金黄色的清晨。嘟嘟车走过时的惊鸿一瞥,是吴哥窟留给我唯一的金黄色记忆。

在许多人而言,吴哥窟是属于日出或日落之时的。Lonely Planet的作者介绍吴哥窟时,都把人叫到日出或日落时的吴哥窟前。我的吴哥窟,却是属于夜晚的。

金黄色的黄昏不来,我们赖在象牙色的月光下不走。圆月以九个世纪前就摆好的姿态,跟吴哥窟的山形建筑互望。我们在夜色中遥望众佛留守的吴哥王朝遗址,等着夜幕下垂。

毫无预警地,六条光柱忽然从山形建筑射出。光柱在头顶上伫立,片刻,又化作八条光柱,在片刻,化作了三角形的几何图案。噢,美哉吴哥窟,我真的昏眩了。

吴哥窟放光,这是连Lonely Planet也没有提及的事。原以为是站岗员工自娱之作,后来才知道我是遇上售票灯光演出的彩排演习。遇见放光的吴哥窟,当是巧见巴雍寺巨佛面下的泽南和惠玉之后,我游吴哥窟的另一桩奇遇。

Saturday, December 01, 2007

话事者大

我的鞋子湿透了,脚板一副苍白无血的僵尸款。真的就累透了,小腿、大腿、颈项都酸出葡萄来。身上的块八钱的塑胶雨衣洞开四处,挂在身上十足一个等待被收拾的垃圾袋。雨下的像水炮车射水一样,我在雨中仓皇地捕捉雨景。

心在喜悦地跳动,有一种沉浸热恋的感觉。我自个儿在人群中移动,没有特别挂念谁,或特别想见谁,因为眼前一张张贴着光和热的脸早把心填满。

感情和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出口,因此,人们从四面八方聚拢起来,发出了同一分贝的的声音。可是,“非法”一词一出,即把宣泄的出口牢牢堵死,水炮车被允许了,催泪弹被允许了,蛮横的手段也被允许了。

可是,何谓“合法”,何谓“非法”?宪法早有诠释,可是谁来尊重宪法?掌握了话语权的人们,任意玩弄“合法”和“非法”的字眼。同样是宣泄情绪,歌颂权威就是合法的,挑战权威就是法理不容的。

于是,口口声声说要尊重宪法的人,成了践踏宪法最厉的人。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吗?没有了,我只在等着,用自己手中的一票,换一个改变的希望。


P/S:这一篇,写于“黄潮”示威之后。 我在英文版羊人部落写了一点去印裔大示威的心情记录,有兴趣者可去瞄瞄。http://www.newbornsheepman.blogspo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