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October 26, 2006
喊
我开着车,焦躁地寻找一个地方。“山。”是的,我期待一座山。可是,山,你怎么就像《城堡》里的城堡那么遥远?我还在思虑,焦虑和压迫感便已挣脱我的脑袋冲口而出。车内响起一声叫喊声。
生命承载太多叹息和重量,很多叹息和重量无从用言辞来释解,你需要的,只是一次尽情的呐喊。可是,耳朵在四面八方的墙上紧紧贴着;山上也总是人影憧憧,世界很大,却容不下一声呐喊。
后来我发现,车是真正意义的独处空间。唯有在一辆只装着你一个人的车上,你可以尽情呐喊、尽情哭泣、尽情怒骂,无须担忧隔墙的耳朵、不必顾忌吵着别人,当然,更不必担心别人以为你发神经。
车是流动的独处空间,开着车呐喊比起在闭塞的隔音冷气房内呐喊,更具宣泄的质感,因为你诅咒的对象----那个让你呐喊、惹你生气、害你发神经的世界呀世界,它就在你的身边转动。
呐喊会化身不同的形象出现,比如唱卡拉OK。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唱K的需要,因为我们有呐喊的需要。没有K唱的日子,我们几个偶尔即兴地学那些没事耍酷的烂漫青年,在联邦大道上一边“飚车”一边迎风飚歌,一边,大声对路过的车辆说“嗨”,满足自己疯癫痴狂的需要。
无论呐喊的花样多么炫目,一座临谷的山还是令人期待的。呐喊是一项掏空内心的杂质的大工程,心和山谷,彼此转换角色,沉甸甸的心掏空自己填补山谷,待虚空山谷填满之后,心就变成一个山谷了。别小看了呐喊,心重了,你就喊吧!
Monday, October 23, 2006
请不要误导我爸爸
可能是厚度的关系,也可能是习惯的关系,还可能是迷信第一大报的声誉,他选择看《星洲日报》。
报纸的文字是他的信仰。报纸的评论人和记者写的都是正确的,第一大报尤是。他这么相信着。“《星洲日报》说你们网络媒体都是乱来的。”“《星洲日报》分析说黄家定才适合当总会长。”“《星洲日报》说......”《星洲日报》没写的,他当然全当没发生过。
数天前翻开《星洲日报》,看见堂堂《光明日报》总编辑叶宁言之凿凿地说:“张晓卿控制的报纸会不会从此就改变中文报的角色?绝然不会!”
她还说:“不要忘记在这4家报社还有很忠於职守的新闻工作者,他们有理想,有原则,多年来坚守在新闻线上鞠躬尽瘁。他们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任何人想危害华社利益,企图以私欲违反新闻操作都不容易。新闻从业员的防线,再加上广大读者的监督,不可能容许一个人或一个家族为所欲为。”我只觉得,那一天的汗,流得特别多。
堂堂一报总编辑,叶宁不去分析张晓卿和马华公会手牵手一同走之后对新闻自由的影响、张晓卿掌控马来西亚超过三分一华人的知情权之后极可能出现的“一言堂”现象,还罢了,真的,还罢了,可是亏她还说“四家报社还有很忠于职守的新闻工作者”一番令人冒汗的话,报人的堕落,该从何说起?
作为总编辑,她应该比我一个小记者更清楚,言论封锁和媒体“靠边站”(当然是靠向有权有势的这一边,不会是人民这一边)不是未来的事、不是张晓卿收购南洋报业后会发生的事,而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事实。
看看蔡锐明去年竞选马华公会总会长时四大报的报道和评论、看看《星洲日报》报道“增建两所华小”、ASLI报告的新闻、看看“边缘论”的收场、看看“血腥星期天”的报道还有看看眼前四报处理张晓卿收购南洋的新闻,再跟《东方日报》或网络新闻作个比较,你就不难看出叶宁口中“有理想,有原则,多年来坚守在新闻线上鞠躬尽瘁的新闻工作者”如何秉持新闻从业员“崇高的原则和理想”鞠躬尽瘁地奉承掌权派。
天呀,叶宁小姐,垄断以前,报纸和报人已经靠得这么边了,垄断之后,我实在不敢想象你们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今天翻开《星洲日报》,我又为爸爸担忧。有个自称从台湾嫁过来的读者,名叫“王宝珠”的,在闻名遐迩的“沟通平台”一栏写道:“看着这些人骂了五年,心中难免会想:那些一直骂张晓卿的人居心何在?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恐怕中文报强大起来?当华人喉舌没有力量了,谁来传达马来西亚华人的心声?谁来延续华人生活文化?”
王宝珠呀王宝珠,政商勾结产生的畸形“团结”,岂非破坏多于建设?还有还有,你怕什么华人喉舌失去力量?你文中提及抨击张晓卿的“网络”,我奇怪你怎么没看到网络媒体写说有个叫林昌和的,还有一个叫林源德都抢着要买南洋。为什么只有张晓卿可以买,别人有钱便不能买?如果我是你,而你又跟大家一样长着一颗脑袋,我就不会这么急着上报沟通,反倒会在家里自己先用脑想一想了。
你大概跟我老爸一样,是个大报的信徒,可是我爸爸不会上网,上学也只上到小学六年级,大众传媒是他的学堂,因此我可以理解他迷信大报的心理。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个会上网、会观察各大媒体、会书写投稿的人,因此我想我必须对你有更高一点的要求(我本来还懒得理你,可是你知道吗,我那迷信报纸的爸爸可能已经拜读你的大作此刻正把你的想法和叶宁的“分析”串合起来了)。
我不是开玩笑,拜托你们,第一大报尽忠职守的高层报人和第一大报忠于君国的撰稿人,别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误导我爸爸了!
Tuesday, October 17, 2006
世界尽头的手机铃声
每次回乡,我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手机背面。
回乡,是一条曲曲弯弯的路。路的两旁,是青绿的橡胶树。天曾经坐着残旧的巴士摇摇晃晃地来到这里,丢下一句话。他说,这里就像世界尽头。
我来自世界尽头。世界尽头是一个手机线路到不了的地方。当然,最初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手机和手机线路这一回事。后来我们看着手机诞生、成长,成为手机成长的时代见证人。
手机开始时作为画面,生息在电影里。电影里威风八面的“大哥大”与我们的生活毫不相干,除了市面上五颜六色的“大哥大”水壶。初中三时,在首都工作的爸爸买了一台老老实实的“大哥大”,议论声随即四起。人们看不出爸爸有购买手机的必要,节俭朴实的伯伯还一直唠叨,说爸爸“不生性”,追潮流、乱花钱。
后来我的第一款手机是伯伯逼着我买的。那是在我的大学第一年。那一年手机还不多,因此时常成为朋友闲来把玩的物件。可是很快的,第二年半数的朋友都已拥有手机、第三年几乎已经人手一机。毕业后工作第一年,没有手机已经成为荒诞事。
短短数年时间,手机攻克了我们的生活。它,从奢侈品,变成必需品。没有手机,日子过得特别长;心灵特别虚空;世界特别窄小。我们已经无法回复到没有手机的日子。
村子里一直没有手机线路。村子里的日子,悠悠长长的,可是人们从来不曾感觉虚空,就算是呆坐木板凳一整天,人们还是感觉温实饱满。七月间,攻城的那一天终于来了。某一手机线路通到了世界尽头,手机和手机卡在大街摊档上招摇。
乡亲父老出门时,口袋里暗藏着手机,像藏着一个让他欣喜无比的秘密。
第一声手机铃声响起时,我多么希望,人类从未发明手机。
Tuesday, October 10, 2006
沧海一树
窗前有一颗树,我们一直以为它是颗芒果树,直到有一天那上面长出了红毛丹。
红红的红毛丹挂满树的时候,房子跟着快乐起来。举目望去,鲜活的红色在树上热烈地生息着。我们在窗前观赏赞叹,想象红色壳里饱满的白肉,直到鲜红色换上了暗红色,暗红色枯萎成深褐色。
窗外的红毛丹,那么近,又那么远。站在露台上,我们的手臂只须再长出两只手的长度,那红即随手可摘。可是在手臂长出两只手的长度之前。我们只能无助地看着红色变暗,暗色调零,一季复一季。
红毛丹树旁,我们的房间。你的书、电影和音乐,为我的生命浇水施肥。我们偶尔在夜里发疯,跟着Weezer的歌声跳起只有我们才会欣赏的舞步;让Radiohead、Tom Waits他们唱歌,制造世界末将至的伤感;谈疑惑人的命题谈爱情谈人谈书谈电影八卦别人的私生活,一路谈到凌晨四点钟睡倒在床上嘴巴仍念念有词。
那一年,我们买了同款的背包。我们背它们去马六甲、去泰国、去国家公园。我们坐着你那或我那老爷车,去找电影、找摇滚乐、找书、找感动。我们在课堂与课堂之间舞舞舞,翻转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涯。
夜了。红毛丹树在漆黑的夜里像只会沙沙叫的魔鬼。你离开以后我已经没有多去望它一眼,记不起它是否还会在结果的季节结出红红的果实。今年的红毛丹树会红吗?我离开以后也许它就自动变回芒果树,回复到四年多前的样子了。
Sunday, October 08, 2006
悲母校
Saturday, October 07, 2006
裸体和橙
“你们不介意吧,就算你们介意我也没有办法,身体辛苦了一整天,我要让它放松一下。”瑞典安娣说。
我和另一个女的客气地说声“没关系”,这个受刑一天的瑞典安娣就在我们面前老实不客气地脱去身上的衣服。我看了一眼她赤裸的上身,眼睛移回书页上,没去进一步见证她是否一丝不挂。
在瑞典的经济旅舍醒来的那个早上,眼睛在共用的洗澡间里遇到另两个瑞典裸女。她们在没有门的浴室里一边洗澡一边谈话,像两只未长羽毛的小鸟,啾啾叫着在夏天的雨中淋浴。眼睛跟裸体打招呼时禁不住失望:在陌生人面前裸体,不过就这么一回事。
眼镜期待着一些类似“震撼”或“震惊”的感觉,可是没有。裸体在于瑞典女人,自然得就像我们冲凉习惯关门一样,让我这种假扮君子的荒蛮人不得不相信,裸体的画面纯粹是自然界的构图。
臃肿的瑞典安娣睡在我的头上,鼾声此起彼落。我和她和一名在芬兰念大学的瑞典女生挤在一个小船舱里,共度一个无惊无险的晚上(算来惊险事也还有一桩,凌晨不知何时何刻安娣的一袋不知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醒了睡在她床下的我)。
睡前收拾行李时我摸出了一粒让我相当为难的橙。这粒橙跟着我从赫尔辛基飘洋过海16小时来到瑞典,又跟着我回到航向赫尔辛基的海路上。我问安娣是不是要让橙跟她去,她说好好好,开车去俄罗斯的路上正好吃它。可是第二天醒来临走前,她却把它忘在小桌子上。
这粒橙是在酒店的自助早餐中“偷”的。想着在早餐过后吃它,可是早餐过后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吃它。陪我游玩了一趟瑞典之后,最后它又回到了酒店里。剖开它的外衣吃起它的时候,它成了至今我吃过的最香甜可口的一粒橙。
回来以后我一直在翻找记忆,寻来觅去,只找到了三幅裸体,和一粒橙。
Tuesday, October 03, 2006
神经病
矿泉水剩下一小口。我生命的泉源开始枯竭。
块二钱只能买到明天以后的12个小时。空空的杯子告诉我我要活过今晚得离开幸福的幻觉动手为自己烧水。
我接了一单叫“陪病”的生意,改写程序,下了一点苦功让自己生起病来。
成功以后算命的高人跟我说,昨天和明天都太遥远,你要赶紧想办法活过今天。
我要烧开一壶水,务必烧开一壶水。